董希淼（招联首席研究员、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

近日，央行发布了前三季度金融统计数据报告。从数据看，前三季度社会融资规模和贷款增长符合市场预期和季节性特点。9月末广义货币（M2）增速8.4%，狭义货币（M1）增速延续提升至7.2%，剪刀差明显缩窄；9月末社会融资规模存量为437.08万亿元，同比增长8.7%，增速仍然处于高位。

今年以来，积极的财政政策与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形成合力，降准降息等一揽子货币政策效果不断显现，政府债券发行节奏靠前、力度提升，近期新型政策性金融工具加快落地见效，贷款利率低位运行，企业和居民融资成本稳中有降，有力支撑了实体经济发展。从数据看，9月末M2-M1“剪刀差”收窄至近四年最低，表明更多资金转化为活期存款，有助于消费、投资等经济活动。今年前三季度社会融资规模增量累计为30.09万亿元，比上年同期多4.43万亿元，为实体经济发展营造了适宜的货币金融环境。

与此同时，前三季度人民币贷款增量在社会融资规模增量中的占比降至50%之下，引发关注。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对实体经济发放的人民币贷款增加14.54万亿元，同比少增8512亿元，在社会融资规模增量中的占比降至48.32%，这意味着超过一半的增量资金来自于贷款之外的渠道。2024年、2023年前三季度，对实体经济发放的人民币贷款增量在社会融资规模增量中的占比分别是59.98%、66.55%。要全面看待这一变化，可以从以下三个维度来理解。

首先，这与政府债券发行速度大大提高密切相关。目前，政府债券是社会融资规模增长的主要支撑。2025年前三季度，政府债券净融资高达11.46万亿元，同比多增4.28万亿元。这部分资金主要用于支持国家重大战略项目、置换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等，对社会融资规模增长形成有力支撑。

其次，这表明企业融资渠道拓宽，直接融资比例提高。在政策支持下，今年以来实体企业尤其是科技型企业上市速度加快，科创债等债券发行较为活跃。前三季度，实体企业通过直接融资方式获得的资金规模合计约为2.19万亿元，其中非金融企业境内股票融资3168亿元，同比多1463亿元。

再次，受到地方债务置换和中小金融机构改革化险影响。今年以来，地方化债和中小金融机构风险处置速度明显加快，短期内对贷款增长产生下拉作用。以9月为例，人民币贷款同比增长6.6%，同比、环比均有所回落。但如果还原地方专项债置换影响后，这一增速在7.7%左右，增速仍然不低。

总体而言，人民币贷款增量在社会融资规模增量中的结构性变化，反映我国金融体系正在变得更成熟、更高效，也透露出经济层面的积极迹象。社会融资结构从过去严重依赖银行贷款，转向“多条腿走路”。这能分散金融风险，避免风险过度集中在银行体系。同时，债券市场和股票市场加快发展，能更精准地满足不同类型企业的融资需求，提升资金配置效率。当然还要看到，人民币贷款增量在社会融资规模增量中的占比下降，还与部分经营主体尤其是居民部门有效融资需求不足有关。

应该看到，人民币贷款增量在社会融资规模增量中的占比下降并非意味着金融支持力度减弱，反而是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必然且积极的现象。在关注信贷总量增长的同时，应更关注信贷结构优化。当前，我国金融总量已非常庞大（社会融资规模存量437.08万亿元、人民币各项贷款余额270.39万亿元）。在总量增速自然放缓的阶段，信贷“投向哪里”比“投放多少”更重要。数据显示，资金正加速流向关键领域。9月末，普惠小微贷款余额为36.09万亿元，同比增长12.2%；制造业中长期贷款余额为15.02万亿元，同比增长8.2%，均明显高于各项贷款平均增速。

下一步，政策重心应更多在“价”而非“量”。未来，评价金融对实体经济的支持，应更侧重于利率等价格工具，而非单纯追求贷款数量增长。9月份，企业新发放贷款平均利率约为3.1%，比上年同期低约40个基点；个人住房新发放贷款平均利率约为3.1%，比上年同期低约25个基点，贷款利率持续保持低位水平，更低廉的融资成本将持续激发企业投资和居民消费意愿。总体而言，金融对实体经济的支持服务将转向更加精准与更有效率。

当然，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还有继续大力实施的空间和可能。未来一段时间，预计央行将通过逆回购、买断式逆回购等多种货币政策工具，加强对中短期市场流动性的调节；通过MLF操作、降准等措施，继续释放中长期流动性，优化流动性期限结构，进一步满足政府债券发行、信贷投放增加等对市场流动性的需求，保持金融市场流动性充裕，更好地引导金融机构加大对重大战略、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的支持服务。四季度是稳增长政策收官之时，央行或将结合降准等其他的政策工具，通过恢复国债买卖来向银行体系注入长期流动性，引导金融机构加大信贷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