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丨《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谁道少年不知愁

21世纪经济报道  
2024-04-13 05:00:00

阿茶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以下简称《你》)是宫崎骏搁笔十年之后推出的新作,2023年2月下旬在日本点映,6月公开上映,是吉卜力工作室首度具有IMAX放映方式的影片。该片在日本引发了轰动,累计票房保守估计突破90亿日元。这部作品原名《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发行方以接受度考量,将海外译名统一为《苍鹭与少年》(The Boy and the Heron),在中国台湾和中国香港上映时也跟从此译名。

根据片方透露,《你》原名来自吉野源三郎1937年的作品,内容则受2006年约翰·康纳利的小说《失物之书》的影响,为宫崎骏所原创。这部作品在中国香港各大院线的宣发力度较强,但在HK Movie APP仅收获3.3分的综合评分,同历史背景的动漫电影《窗边的小豆豆》,则稳居4.0之上评分。而《你》片在欧美则反响不俗,拿下了81届金球奖最佳动画片。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你》都是一部突破性非常强的作品。在宫崎骏以往的作品当中,色调是明快的,绿得鲜润,红得热情,蓝得澄净,黄得明媚。《你》片在基调定调上,一反常态,运用了大量忧郁的蓝和绿,呼应了作品中忧愁、沉思、迷惘的主题。少年牧真人进入的异世界,则以别样手法,渲染云朵和天空,仍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的惆怅感。这种画面本身的巨大反差,似乎是作者暮年心境的一种体现,想透过作品,对年轻一代表达出自己半生的思考。

不仅如此,本片的主人公——少年牧真人,也突破了宫崎骏传统作品中的明亮、执着、向上的形象,变得年少多思起来。电影开片既是血与火的世界,牧真人与母亲生离死别,战火熊熊而起,落幕后尽是一片漆黑。片方曾表示,该片摄影主要强化了“暗”的表达,这一点也暗合了全片的主题。宫崎骏没有像在《起风了》中一样,用鲜活与惨痛作出强烈的对比,而是将所有的哀伤加诸在一位少年的身上。父亲再娶贤妻夏子,牧真人随继母在乡下祖宅躲避战火。这是一个满心创伤的孩子,在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他孤独,他思考,他在学校打架。在那个曾经夏日蝉鸣,春月照花的大宅里,牧真人坐在窗前,任寂寞独向帘外青青。

既然《变形计》中独撑家庭的青年可化为甲虫,领略世态炎凉;压抑痛苦的牧真人,何以不能与优美的苍鹭对话,一探世间的真真假假呢?一入此宅,牧真人便看见了那只苍鹭,冥冥中,苍鹭要引领少年,为他所有的哀愁,寻找一处出口。在成人的世界,往往充满了成规与麻木,父亲忙着制造军工物品,继母在家待产,一群仆妇招呼内宅。牧真人的父亲以为,优越的家境,傲人的小汽车,贤惠的太太,就能抚平儿子的伤痛。真人却承受着乡村平民家庭少年的不满,将对母亲的思念和曾经的幸福深埋心底,无处倾诉。无论是被青蛙吞噬的噩梦,还是苍鹭嘶哑的声音,都是少年内心伤感的外在表现。苍鹭的“人言人语”,也就不足为奇了。

异世界对牧真人而言,有几个不同的主题。一是生生不息的自然规律,二是现实世界的残酷暴力,三是年轻一代应该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也即是“你,你们,年轻一代,想活出什么样的人生?”

城堡是通往异世界的大门,由牧真人的先辈建造。在异世界中,仍然健在的母亲是假象,雾子婆婆也回到了妙龄少女的状态,哇啦哇啦这些小可爱想要重返人间,五颜六色的鹦鹉成了一支军事化管理的雄壮部队;苍鹭这位引路者,也成为亦正亦邪的苍鹭男。其间真真假假,都需要牧真人一一识别。继母夏子的生产,孕育出了新的生命。每个新的生命,每代新的生命,在出生时都与哇啦哇啦一样可爱美好,世间的丑恶与战争,让生生不息的繁衍遭遇冰霜烈火。如同娇小顽皮的小鸟,在异世界里可以翻覆天地。强大不意味着伟大,权力须问义与不义。异世界里的前辈叔父,告诉真人,内心有善,方可成为继承者。

在宫崎骏的眼里,善的传递始终是上一代对下一代的使命。《你》片以太平洋战争爆发为时代背景,对于这场人类历史上的浩劫,显然有所反思。本片更近一步,将大时代的风雨与少年内心的风雨交织起来,以魔幻的异世界来反衬战火连天的现实世界,探讨人类共同关心的主题:生命与和平。我们往往认为:年少不知愁,年少不识月;暮年回首,慨叹当年桂花载酒,裘马轻狂。宫崎骏却以独特的视角告诉我们:世间多风雨,少年也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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