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

当地时间10月17日，欧洲央行宣布将三大关键利率统一下调25个基点，这是在全球央行降息大潮冲击之下欧元区今年的第三次降息。根据此次降息决议，自2024年10月23日起，欧元区存款利率、主要再融资利率和边际贷款利率将分别降至3.25%、3.40%和3.65%。

在决议公布当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和副行长德金多斯指出，欧洲央行此次的货币政策决议，是在基于对通胀前景、通胀的潜在演进趋势和货币政策传导力度的最新评估的基础上做出的。即将到来的通货膨胀信息表明，通货紧缩过程进展顺利。通胀前景也受到近期经济活动指标意外下行的影响。与此同时，欧元区的融资条件仍然受到限制。

这些表述用通俗地说，就是在欧洲央行的决策者看来，自去年10月停止加息以及今年6月和9月连续两次降息背后的一个重要考量，是欧元区的通货膨胀压力已经得到缓解，但通货紧缩的魅影已若隐若现，并且融资端的高利率可能正在对经济增长带来负面影响。

众所周知，通货紧缩和通货膨胀是经济学中两个相对的概念。前者指的是市场上流通的货币量减少，一般物价水平开始下降，继而造成失业率上升，有效需求不足和经济衰退的一种现象。而后者则指的是流通中的货币超出了实体经济所需货币量，从而引发一段时间内产品和服务价格持续而普遍上涨。

若从数据角度切入，或许可以更为直观了解这两个概念以及欧洲央行决策背后的清晰逻辑。在经济分析中，衡量通胀膨胀的指标是消费者价格指数（CPI）。从年度数据来看，在此轮加息开始之际，欧元区的2022年的调和CPI（HICP）已经高达8.4%，而该数据在2021年只有2.6%，2020年则更低，只有0.2%。毫无疑问，高企的通胀是欧央行此轮加息的导火线。

欧盟统计局月度数据显示，通过货币政策操作，截至2024年9月，欧元区的调和CPI环比为-0.1%，前值分别为0.1%和0.0%。因此完全可以说，欧元区当前通胀形势已经得到了阶段性扭转。相比正是看到了数据端的一系列积极变化，所以在10月17日降息决议公布当日，拉加德和德金多斯才有底气对媒体申明，虽然从绝对值来看，欧元区的通胀仍然偏高，但会在明年下降至目标水平（2%）。

经济变量的内在逻辑支持一个这样的判断，那就是依靠加息确实能够抑制通胀，但高利率同样会抑制市场主体投资意愿，从而拉低经济增速。虽然当前经济学界并没有一个专门的指标来衡量通货紧缩，但物价水平和经济增速是两个公认的观察窗口。所以，在物价水平趋于稳定之际，欧元区的经济表现开始引发关注。

同样是欧盟统计局年度数据显示，2021年，欧元区以不变价计算的GDP同比增速为6.2%。但随着欧洲央行在2022年7月正式开启加息之旅，欧元区GDP增速出现了戏曲性的变化，2022年，以不变价计算的GDP同比增速为3.3%，2023年甚至下降到了0.4%。第三方研究也佐证了这一判断。世界银行10月15日最新发布的《地区经济简报》显示，由于主要贸易伙伴增长疲软，外部需求较弱，预计欧洲今年的经济增长将从2023年的3.5%放缓至3.3%，这远远低于2000-2019年4.1%的平均水平。

此外，欧元区主要经济体是德国、法国和意大利。从经济增速年度表现来看，这些国家也难言乐观。2023年，德国以不变价计算的GDP同比增速为-0.3%，前值分别是1.4%和3.7%。而法国2023年以不变价计算的GDP同比增速为0.9%，前值分别是2.6%和6.9%。同期意大利经济增速分别为2021年8.9%，2022年4.7%，2023年0.7%。

对于把通货膨胀和经济增长放在货币政策同等重要位置的欧洲央行来说，如何有效应对欧元区潜在经济增速的下降，已经是一道需要直面的必答题。需要强调的是， 在2022年7月之前，欧元区已经实施了持续8年之久的负利率政策。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欧元区的三大关键利率都维持在较低的水平，如主要再融资利率0.00%、边际贷款利率0.25%和存款利率0.50%。

所以，虽然今年以来欧洲央行已经连续三次降息，但从三大关键利率的绝对值来看，在降幅上可能依然有较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