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季媛媛实习生洪小澜上海报道 嗜酸性肉芽肿性多血管炎（以下简称“EGPA”），是一种罕见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发病人数较少、社会对其关注度较低。根据临床数据，EGPA发病的平均年龄在40-50岁，高峰年龄为30-40岁，男女均可能患病。作为一种罕见的血管炎，EGPA表型复杂，由于缺乏诊断性生物标志物和特征性的临床表现，医生在诊断和治疗该疾病时面临挑战。

根据公开资料，与其他血管炎不同，EGPA最早且最易累及呼吸道和肺脏，患者在前期常出现多种呼吸道疾病症状，约96%-100%的患者可出现喘息、咳嗽、胸闷、呼吸困难等，与单纯哮喘难以鉴别。因此，患者大多首诊于呼吸内科，常以难治性哮喘治疗多年，造成这个疾病在临床上延误诊断。此外，随着疾病进展，全身多系统均可受累并造成不可逆的器官损害，严重威胁患者生命。

目前疾病早期诊断面临巨大挑战，另据一项调研显示，中国EGPA的诊断率仅35%，且医生与患者对EGPA认知度低，从哮喘发病到EGPA确诊往往要间隔约4~5年时间。在治疗方面，目前传统治疗手段如激素和免疫抑制剂等副作用多，复发率高，患者预后差。

近日，北京协和医院风湿免疫科主任医师田新平教授对21世纪经济报道表示，EGPA是一个被严重漏诊和误诊的疾病。混着一开始以呼吸道的表现为最突出的症状时，可能不会来风湿科，而是去了其他相关的科室，造成这个疾病在临床上严重被忽视。“这些年来，随着我们对这个疾病认识的不断深入，有越来越多EGPA患者被确诊，但仍存在诸多患者容易被忽视。”

EGPA累及全身、认知度低

EGPA是一个可累及全身的疾病，需要格外关注。作为一种罕见病，国外流行病学数据显示总患病率为10.7~17.8/百万，年发病率为0.5~6.8/百万。支气管哮喘人群中的发病率为0~67/百万，年发病率则高达64.4/百万，远高于总人群中EGPA的发病率。

田新平教授指出， EGPA会造成患者全身脏器损害。在临床指标中，表现为嗜酸粒细胞增多，初期病变可累及全身脏器。比如在皮肤上，表现为出现皮疹、结节，影响美观的同时也会引起疼痛、搔痒等困扰。严重时会造成神经系统的损害，患者会出现手麻、脚麻的情况，比较严重的患者会出现腕下垂、足下垂等神经系统表现。

目前，EGPA患者目前的诊断现状如何？田新平教授介绍，EGPA是罕见病，发病率低且多以哮喘及过敏性鼻炎等常见呼吸系统表现起病，无血管炎系统性表现的哮喘前驱期长，临床上难以辨识，易被误诊为重度或难治性哮喘。大众对EGPA的认知度较低，诊疗现状非常严峻，加上它的复发率处于高位状态，面临着严峻的现实和极大的挑战。

通常，EGPA的发病与嗜酸粒细胞水平升高密切相关，因此，抑制参与炎症反应的嗜酸粒细胞的水平对疾病控制意义重大。但现有治疗手段下，仍有一些难治性EGPA患者面临疾病控制情况不理想。

“患有哮喘及难治性哮喘的人群，如果在用了大剂量的吸入激素、口服激素等传统治疗方法后仍不能控制的，或者外周血嗜酸粒细胞超过10%的，需警惕EGPA的可能。当患者出现各种各样疾病症状变化或者功能改变时，这时就要高度警惕，及早就诊。”田新平说。

临床数据显示，目前EGPA的标准治疗方案包括激素和免疫抑制剂治疗。然而，使用标准方案治疗的患者复发率仍较高，疾病控制情况不理想。法国一组研究数据显示，患者接受标准治疗缓解3个月后的复发率为25.3%。北美一组研究数据显示，患者接受标准治疗后复发率为49.4%。中国一组研究数据显示，患者接受标准治疗后原有脏器病变加重或出现新的脏器病变的复发率为24% 。有研究显示，即使是已获得缓解的EGPA患者，其复发风险仍高达81%。

南京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江苏省人民医院)耳鼻咽喉科主任程雷也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目前认为EGPA的发病机制，除在血液中检测到抗中性粒细胞胞质抗体（ANCA）外，与嗜酸粒细胞和白细胞介素5（IL~5）这样的一些细胞因子也密切相关，IL~5通过活化嗜酸性粒细胞使其释放细胞毒性蛋白颗粒和脂质介质发挥促炎作用，引起组织损伤，引发哮喘、慢性鼻炎鼻窦炎伴有鼻息肉、COPD等疾病，这也是EGPA目前的一个重要的发病机制。因此要根据疾病特征、发病机制、全身表现，综合地进行考虑。

“目前判断的一个标准，实际上在国际还没有达成共识，我们基本上就是认为血外周血嗜酸性粒细胞大于10%，组织中像鼻腔、鼻窦嗜酸性粒细胞所占的比例大于10%，这样的病人可以考虑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相关的疾病。”程雷补充道。

亟待提升药物规范使用

临床研究结果显示，EGPA患者通常需要长期或高剂量的使用激素，这可导致多种副作用，如骨质疏松、糖尿病、高血压等。另外，长期口服糖皮质激素可能掩盖多器官受累的表现。长期使用免疫抑制剂也可导致一系列不良反应，如淋巴细胞减少、中性粒细胞减少、出血性膀胱炎、皮疹等。这也意味着，加强患者规范化治疗较为关键。

自2018年中国《嗜酸性肉芽肿性多血管炎诊治规范多学科专家共识》发布以来，医疗界对EGPA警惕性和认识程度有了很大的提升。但如何提高EGPA患者的早期诊断率仍是目前临床上亟需解决的问题。

田新平教授认为，EGPA的治疗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诱导环节，通过糖皮质激素和传统的免疫制剂等药物的使用让患者的病情得到缓解，尽量减少对脏器的损害，消除可逆的症状； 第二个阶段是在病情控制后，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不再发生急性的复发造成更多脏器损害。在此过程中，有些患者在减少激素使用的过程中会出现疾病复发。有研究显示，即使是已获得缓解的EGPA患者，其复发风险仍高达81%，对患者产生长期影响较大。

此外，大量糖皮质激素的使用，会导致严重不良反应的发生，例如感染、肥胖、骨质疏松、糖尿病、高血压、白内障等。基于此，医生和患者一直迫切希望能有新的药物出现，可以降低并持续维持嗜酸粒细胞在正常水平，从而减少嗜酸粒细胞所介导的炎症和组织损伤，提高患者预后。

而有着多项循证医学证据的生物制剂靶向治疗副作用更小，还可减少糖皮质激素应用。为提高患者预后质量，减少疾病致残率，田新平教授表示，目前对于一些轻症的EGPA的病人进行诱导缓解条并在诱导缓解结束后，会给患者使用糖皮质激素加上甲氨蝶呤或者是硫唑嘌呤这样的药物，来减少疾病复发。

2021美国风湿病学会发布的ANCA相关血管炎管理指南推荐：对于活动性非重症EGPA患者的诱导缓解，优先推荐美泊利珠单抗和糖皮质激素作为初始治疗；对于在接受甲氨蝶呤、硫唑嘌呤或霉酚酸酯治疗期间出现复发，以及在接受低剂量糖皮质激素治疗（无其他治疗）期间出现复发，有非重症EGPA患者，推荐增加美泊利珠单抗治疗而非增加或转换免疫抑制剂治疗。

“我们看到在使用上述生物制剂后，激素的剂量是明显减少了，这样就会减少激素带来的相关的不良反应。所以对于难治的，经常激素减量非常困难的患者而言，是可以选择的治疗方案。”田新平表示。

程雷也认为，未来靶向生物制剂很可能会成为一系列由嗜酸粒细胞增多引起的炎性疾病的治疗新方向，希望越来越多相关的适应症获得批准，能够更好的使用新型的生物制剂来解决临床难治性的疾病。

“提升大众对EGPA的关注程度，可以从患教、技教、政策支持和支撑三个方面发力，首先医保要覆盖，罕见病目录方面要有所体现这方面目前的一些限制；其次，对于罕见病要加大公众关注的力度，通过开展科普宣传以及临床患教，共同来提升对于疾病的认知并能够提高病人的依从性；此外，在临床医生当中要加大宣传使广大的临床医生知道靶点IL-5创新药物能够减少激素的剂量，更好的控制疾病的病情。“程雷教授指出，只有这样才能让中国患者的治疗水平与国际同步。